译文（一）
Across the Estuary
横渡河口
By Jillian Sullivan Art by Ken Stetz
李虹 译
无数次，我定睛凝望河口对岸沙洲上的那棵树。它像一面旗帜突出在海天之间，我暗想，我可以游到那棵树那儿。
一天，我和我的朋友邓肯坐在沙滩上。潮水涌入河口，一直涌到对岸的沙洲。“我可以游到那棵树那儿。”我说。
“那好，你游过去吧。”邓肯说。
我放下毛巾，走到水边。在我意识到之前，海水已经漫到了我的腰部，是的，我真的要游向那棵树了。做了三个大幅度的蝶泳姿势，我猛扎入水中，仅仅是为了感受自己在水中有多么强壮，以及在我像鱼一样冲出水面时，感受太阳照射在我背上的感觉。
一、二、三，我呼吸平稳，双臂有节奏地抬起。我稍微向左改变方向。我想在海浪上飞驰的那艘船，任凭海水哗啦哗啦地拍打船头，它却不以为然。
我想船正驶向何方，沿着航道向上进入港口，当潮水退去时，孩子们会在那里捕捞鲱鱼。
然后我想起上周报纸上的那个故事。想到它，我的双臂划水的速度更快了。
这个人正在下游钓鱼，突然，水里出现一条鱼鳍，就在他的孩子们附近，他跳进水里，抓住鲨鱼的尾巴，把它摔在岩石上。
我的双腿加快了速度。我怎能忘记那条鲨鱼呢？现在如果一条鲨鱼出现在河口，邓肯甚至看不到它。在水中我只是一个黑点，我可能就这样消失了。
我不再关心潮起潮落，也不再在意多久会吃到一口苦涩的海水。我在水中全速冲刺，海水突然变得如此浩瀚、如此深不可测。不，我不想去考虑海水有多深，或者海水下面会有什么。当我的脸浸在水中时，我闭上眼睛。任何东西都可能存在。
我的胳膊和双腿感觉非常沉重。当我全力游动时，我有一种赛跑临近终点时的感觉。
我想，我势必调整自己的速度，否则我将无法游到目的地。那棵树在前面遥不可及的某个地方，潮水更凶猛了。我的胳膊和双腿在海水中一直是火辣辣的。
开始退潮了。过一会儿我就可以穿越泥滩步行回家了。
我在水中镇定下来，开始改成自由泳，我的手臂绷直划动海水，海面的涟漪刚好拂过我的脸。
当我转身回头张望邓肯时，他似乎离我很远。我想我一定是行程过半了。我踩了一会儿水，看着河口对岸我的树。
它并没有向我靠近。我回头看邓肯，然后又朝树看去，直到一个汹涌的海浪打在我的脸上。
如蝴蝶振翅般，我奋力跃出海面，再次朝目标游去，把邓肯留在远处，一、二、三、我平稳地呼吸着。
我佯装海水比游泳池里的水更有浮力。“更容易，更容易。”我暗想，尽管我现在可以感受到退潮的牵引力，咸涩的海水出其不意地狠狠拍打我的脸。
我想，一定快到目的地了，我停下来回头看邓肯。他的T恤只不过是海滩上一个影绰不清的红点。我对自己笑笑，想到很少有人会这样游泳，但我这样做了。我转头去寻找我的树。
我简直不相信。
那棵树还是先前那样遥不可及。它仍然是沙洲上一个毛茸茸的轮廓。潮水已经把我拖向了外海，因为现在那棵树在我的左上方而不是正前方。
我看见一艘白色游艇掠过河口的入口，向上朝港口驶去。它在水中的速度真快啊！不像我的手臂那样迟缓。
然后我身边是一道银色闪光，像扔石头一样空翻入水。扑通一声，然后又一声。
难道这条鱼知道周围有鲨鱼？为什么像这样在水中炫技，上下翻转？
我听不到我急促的心跳声。我的胳膊和双腿放松下来。 一、二、三，我数着自己的呼吸声。
我想起水中的那条小鱼，与之相比我高大得多、强壮得多。我想起我所游过得所有长度，游泳池里艰苦的训练。
我想回到家里。
我想让那艘游艇来接我。
我想和邓肯一起呆在海滩上。
我想坐在沙洲上的那棵树下，自我陶醉。
突然，水温变暖了。我向下伸直一只脚，踩到了沙子。我到达对岸了！
我猛冲出海水，高举双臂，海浪溅起的水雾从我的胸膛飞向太阳。
译文（二）
Across the Estuary
横渡河口
By Jillian Sullivan
Art by Ken Stetz
杨柳 译
河口处有一片沙洲，我眺望沙洲上那棵树很多次了。这棵树像一面旗帜立在海天交接的地方，我思忖道，我可以游到那棵树那里。
一天，我和朋友邓肯坐在沙滩上，这时潮水涨起来了，一直漫延到沙洲。“我可以游到那棵树那里。”我说。
“那好，你游过去吧。”邓肯回应道。
我放下毛巾并走到水边。直到水及我的腰部，我才意识到我真的这么做了。我跳进水中，做了三次蝶泳，仅仅是为了感受自己在水中有多么强壮，以及在我像鱼一样冲出水面时，感受太阳照射在我背上的感觉。
一，二，三，我均匀地呼吸着，手臂有节奏地划动。我稍稍调整了方向向左游。我想到，船在掠过波浪时，不论水花如何击打船头，都不会让人感到担心。
我思考着船朝哪里前行，它沿着航道驶向港口，在那里，孩子们在潮水退去时会捕捉鲱鱼。
接着，我又想起上周报纸上的一则新闻。我一边思索着那条新闻，手臂一边在水中划动得更快了。
一个男人正在那里钓鱼，这时水中出现了一只鱼鳍，鱼鳍离他的孩子们很近，紧接着他跳入水中，抓住了鲨鱼的尾巴，与鲨鱼展开搏斗，并将其拖到了岩石上。
我的双腿在水中迅速划动着。我怎么能忘记那条鲨鱼呢？很可能现在河口里就有一条，而邓肯却不会注意到它。在水中我仅仅是一个黑点，一个头部大小的黑点而已，而且我可以就那样消失。
我不在乎潮起潮落，也不在乎多久会灌上一口苦涩的海水。我在水中全力冲刺着，而大海突然间变得如此辽阔和深邃。不，我不想去思考海水有多深，或者海里有什么。我的脸沉浸在海水中，此刻我紧闭双眼。任何事物都可能出现。
我感觉我的手臂和腿异常沉重，这种感觉正像我竭尽全力冲到比赛结束时的感觉。
我得按照自己的节奏来，我想，否则我不会成功。那棵树还在前面那遥远的地方，而潮水变得更加汹涌了。我的手臂和腿在水中感觉像燃烧起来了一样。
海水开始回落了。我将能够穿过海滨泥滩步行回到家中。
我在水中调整了一下，开始自由泳。我的手臂在水中划过，荡起的涟漪拂过我的脸颊。
当我回望邓肯时，他看起来离我如此遥远了。我一定游了将近一半的路程，我想。我停了一会，看向我的那棵树。
我还没有游到离树更近的地方。我回头看向邓肯，当我再一次面朝这棵树时，一股汹涌的海浪向我袭来。
我摆出蝶泳的姿势向上窜出了水面，接着，我又在水中摆动起了四肢，远离了邓肯，吸气，一，二，三。
我假定海水比泳池里的水更有浮力。“更容易了，更容易了。”我这么对自己说道，即便现在我能感受到退潮的牵引力，以及海水以超乎我意想的方式拍打着我的脸。
我一定是将要抵达那里了，我想，我停下来回望邓肯。沙滩上他的T恤衫变成了模糊的红点。我对着自己微笑，心里在想，没有太多人会这样游向大树，但是我会。我又回转头来寻找我的大树。
事情还是不对劲。
这棵树还是跟之前一样离我很远，它在沙洲上仍旧是一个模糊的轮廓。潮水将我推向了外海，现在这棵树在我的左边了，而不是正前方。
我看到一艘白色的游艇快速划过河口驶向了港口。它在水中穿行得可真快！不像我的双臂那样缓慢。
接着，我身旁出现了一道银色的闪光。有东西落入了水里，就像一块石头扔到了水中。扑通一声，接着又是一声。
鱼会知道鲨鱼在附近吗？它会在水里卖弄自己吗，像那样上下跳动？
我的心脏不再那么怦怦直跳了，我的手臂和腿停止了游动。一，二，三，我数着自己的呼吸。
我想起了水中的那条小鱼，想到自己有多么高大和强壮，想到了自己之前付出的努力，在游泳池做的所有训练。
我想回家了。
我想那艘游艇来接我。
我想跟邓肯一起待在沙滩上。
我还想坐在沙洲那棵树下面，怡然自乐。
突然，水变暖和了。我伸出一只脚向下探，脚下竟然是沙子。我做到了！
我冲出水面，高举双臂，水花从我的胸膛向四处溅开，射进了阳光里。
